北洋政府时期国立大学校董会制度的探索与困境（下篇）(2)

　　2.教育经费之困
　　东南大学依靠校董获取办学资源，在办学之初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效果。然而，这种经费募集方式有着江苏作为全国经济发达省份的地方特殊性，有其自身的个人特殊性、机缘特殊性，更有着军阀割据时期变幻莫测的政治特殊性，在办学实践上很难持续和推广。北洋时期政局动荡，中央政府财政亏空，长期拖欠高校教育经费，许多学校不得不另辟蹊径募集教育资金，以维系生存。这种自下而上的教育制度改革，成为北洋时期教育界_种为形势所迫的自发性实践。国立东南大学校董会组建后，遂立即得到了北洋政府的政策性支持。北洋政府为缓解中央教育财政亏空，多次下文嘱各地方政府对国立东南大学予以办学经费支持，由江苏省负担三分之二，其余三分之一由江西、安徽、浙江三省负担，并嘱四省财政厅予以遵办。②然而政令难行，浙、皖、赣三省借口推诿，分担经费无着，"阁议通过的54万当中，只有江苏的18万靠得住"③。啕行知受郭秉文委托，赴京筹措经费，却遭遇罗钧任的无理推诿。东南大学不得不借助董事会成员的关系获取地方政府、商业大亨的经费支持，名誉校董、江苏督军齐燮元就曾为东南大学出资15万捐建孟芳图书馆。④北洋时期战事频仍，挪用教育经费充作军费的情况屡见不鲜。即便是经济发达的江苏，由于1924年前后的江浙军阀大战，江苏省疲于应付军费，东南大学教育经费急剧萎缩，年度经费总开支从1923年的86万元下降到49.4万元（1924年）、48.9万元（1925年），相应的图书设备费支出比从10.7%下降到5.7%(1924年）、.9%(1925年）?，教师的职薪由6.82万元（1923年）下降到5.28万元(1924年），教薪由21.68万元（1923年）骤减到13.64万元（1924年）。与此同时，东南大学还拖欠77家公司和机构的款项，数额累计15.33万元。⑥持续的经费缩减引发了东南大学师生的不满，1923年东大学生会向各报馆致函声讨"江苏省议会将江苏省立各校教育经费，多方核减，而议员岁费，变其面目，暗增10余万"，反对削减教育经费，以求获得社会舆论的支持。然而事与愿违，至1925年，江苏省财政厅不断拖欠东大经费达38万元，欠发中西教职员薪水11万元。对于郭秉文的再三呈文"请截留津浦路所征教育附捐，并令沪杭两路援案办理"的请求，江苏省公署以提高票价将影响铁路营业为由，拒绝补发教育欠款。①据1927年对东南大学进行账目审查报告书所载，1919一1927年期间，东大收支入不敷出，且"有捐款收入、租金、息金及杂项收入种种并未列入报告者约295000余元"，东大账目常有"先支后收"，或者"收入有时并非完全现金，有时虽属现金，因与别种开支账相抵，所以未列入收支报告"②的混乱状况。
　　在东南大学之后，诸如江苏省的国立自治学院等一批高校效仿东南大学设立校董会，并赋予董事会"决定本院进行计划"?等职权，以期达到东南大学的资金募集效果。对这些国立高校校董成分的分析可以发现，其中相当一部分成员如荣宗敬、钱新之等人为国立东南大学的校董。这种一人身兼数个校董的状况，在北洋时期十分普遍。这种特殊现象表明，东南大学的校董具有较高的社会威望和资金募集能力，虽然有些成员仅仅是因为拥有特定的官方身份而成为校董，但多数校董热心教育事业并愿意为之尽力。全国范围内这样屈指可数的校董典范，往往成为国立高校竞相网罗的目标。然而，仅凭这身兼数个高校校董的个别人选，试图解决更多国立高校的资金困境，无疑是势单力薄，难以持续，同时也会造成更多名至而实难归的挂名校董。因此，当时的东南大学董事会被认为"装饰性过强而政策影响力不足"④。当然，民族资本家积极资助大学办学、参与大学董事会、兼任校董的现象，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出于一种为自己博得文化资本的目的⑤。
　　3.学术自由之困
　　校董会作为国立大学最高权力机构，凌驾于教授会和评议会之上，使得教授们的合法管理权力不能自主自由发挥，而是受制于校董会，甚至许多时候，校董会干预、剥夺乃至架空了教授的议事权和管理权，直接插手并议决校内教学、科研等学术事务。虽与美国的外行董事会不尽相同，部分校董为教育行家，但更多的政府官员、外籍官员、商界大亨的介入，使得校董会角色纷呈，立场各异。在董事会内部出现争论和矛盾之时，又缺少美国系统化的民主规范程序，这一制度性缺失使得校董治校与"五四"以来教育界极力主张的教授治校、学术自由思想殊途难归。
　　大学评议会是国立大学校内最高权力机构，议决全校教育方针、学制、规章、财政、人事等系与科之增设废止或变更等全校重大事项，具有校内最高的校务、学术决策权，其成员由校长和教授组成。大学评议会是学术独立和学术自由的体现，其校内最高权力机构的地位在董事会制度引入国立大学之后发生了实质性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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